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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浴室里电吹风的声音响了灭了，温妍裹着浴袍出来，走到更衣室取了套衣服开始换。
窸窸窣窣穿好，去柜子里拖出行李箱，衣服随意叠一叠放进去。
眼前却罩下一道阴影。
穆凡蹲下了，抿刻着唇一言不语，两手抓走行李箱里的衣服放在柜子上，一件件用衣架重新挂回去撄。
温妍垂着眸直直定定地盯着行李箱内部好一会儿，起身走出去。
穆凡扭头看一眼，放下衣服，默默跟上。
温妍在房间里拿了包，要下楼，被穆凡从后圈揽住。
他的脸埋进她肩处，即使无言，挽留的意味那么明显偿。
温妍拎包的手攥紧包包的带子，另外一只手搭在他手臂，她下颚轻轻颤动，缓了缓，细声道：“离婚协议书我会给你寄过来。”
“我不会签。”穆凡答得又快又坚决，手臂力道更加重，将她勒得牢牢紧紧，语气放温柔了，像撒娇，“天还没亮，陪我再睡会儿，睡醒了我们去接深珩回家。”
温妍深呼吸，“穆凡，别这样……”
她用力掰着他的手，他却越圈越紧。
“妍妍，我才要求你，别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错。”
他们都知道他没做错，可他们都清楚她要分开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穆青云，她现在，还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你没错。”温妍忍住眼泪，“是我，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哪怕毫无幸福的感觉，我也……”她总会想起父母惨死的模样，那些黏腻和血色，都是对她的指控。
“……我于心难安。”
心剧烈地颤抖，穆凡手指被她掰开了些，却仍旧有力。
“放手吧，拜托你了。”她不想哭的，到底没忍住，手掩面，任热泪湿了掌心，“阿凡求你了，放手吧。”
她求他放手啊。
“妍妍……。”
“阿凡，我很煎熬，我太难受……”
“煎熬”这个词刺痛了他，她话口未毕环着她的手终于松开。
他的呼吸长长重重，像在克制以防攥在身侧的手再度伸出去拦阻她。
温妍脚步缓缓迈开。
穆凡忍了忍，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我给子晟打电话了。”
“我送你。”
温妍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话。
别墅门口。
徐子晟看见温妍和穆凡出来，下了车。
温妍勉力扯了个难看的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过我像亲人，把我当朋友，亲人和朋友之间还计较麻烦么？”徐子晟弯起的淡淡的笑很安抚人心，他打开车门，“上车吧。”
温妍满心愧疚和感激，弯腰钻进了副驾驶座。
徐子晟关车门，深深看了一眼穆凡，绕进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穆凡开自己的车，以安全的距离紧跟到徐子晟住的海边别墅，直到阖上的门板隔绝了她的身影。他回到车里，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口，吐纳。
香烟燃到尽头，他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口，心底暗暗下了决定。
天色已经大亮。
温妍站在窗边望着早已没有车影的公路出神。
门外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伴着兴奋的喊妈咪的小奶音以及徐子晟的轻斥。
“妈咪！”温妍回过神，小人儿已经拧开了房门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妈咪你的问题思考好了吗？你来接我回家吗？爸爸呢？”
小人儿身上还背着奥特曼的小书包，仰着头冲她笑得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期盼的光。
他来晟晟家住好多天了，可是爸爸妈咪没有来接他，晟晟也不给他回家，说不能打扰妈咪思考很严肃的问题，每天上幼儿园都派阿伟和其他的叔叔守着他，他想偷偷跑回家都没办法。
温妍被问得哑口无言，她自己还没完全理清，更别说面对孩子。
“妈咪妈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的呢？”
“先去上学，回来再问。”徐子晟把小人儿抱起来，交给阿伟，“送他去上学。”
小人儿在阿伟怀里扭着，“啊我不要！我要妈咪。”
温妍几步上前，摸摸小人儿肉肉的脸蛋，“宝宝，你乖乖先去上去，等你回来妈咪就想好问题，也可以告诉你了，好不好？”
小人儿嘟着嘴想了想，点头，“好吧，妈咪说话要算数哦。”
“妈咪说话算数。”
小人儿由阿伟送去幼儿园，徐子晟下楼，再来时端着牛奶。
“喝杯牛奶然后好好睡一觉。”
温妍确实很累，她几日接连做噩梦状态极差，而凌晨，才经历过用尽力气纠缠的情事。
她接过牛奶，杯子暖暖的，心头亦染了暖意。
喝过牛奶便睡了，依然睡不安稳，半梦半醒躺了一个小时不到就起了。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她下楼去找徐子晟。
“醒了？我让人给你煮早餐。”
温妍点头，在他身边坐下，等他吩咐好佣人，才道：“子晟你和奕林他们，都知道真相了吧。”
“是。”徐子晟没有再瞒，也没等她问，将情况都说给她听：“近四个月前，你们去B市那天，我的人抓到了一个跟踪者，恰恰是你母亲的搭档唐威的儿子，从他口中得知指使他的人是穆青云身边的林悍，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怀疑幕后主使是穆青云，你们从B市回来，我约穆凡见面，把我的怀疑和你那四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后来张叔和奕林在Y市撒网接连抓到几个走私军火和贩毒的大毒贩，有一个恰是M国人，那时证据还未找到，扣着人问不出东西，直到穆凡发现写在琴谱里线索，我们找到证据，审问了那个M国人，再结合穆凡提供的穆青云的行程，才确认怀疑无误。”
“原来如此。”
“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以为由他告诉你对你们会比较好。”
“我没有任何理由要你对我感到抱歉，反而应该谢谢你，你为我考虑的和为我做的太多了，欠你的情我这辈子都还不了，所以，别向我道歉。”对徐子晟，温妍真的充满无尽感激，“而且，就像你说的，由他来告诉我，确实比较好。”
虽然残忍的真相依然是残忍的真相，但至少，他们一起面对了，她不必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后再去质问他，感到愤怒和怨怼。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考虑好，不过，有件事我决定了。”状态不好恍恍惚惚那几日她便在仿佛思考了，“我会和他离婚。”
凌晨主动时，她已然做好决定。
徐子晟想过她可能会做这样的决定，但没想到她会在短时间内这么果断，他想了想，道：“其实确认证据到你知道，并没有隔太久，尽管早有怀疑，但他也需要时间消化。”
这是在为穆凡说话，温妍何尝不知。
“可真正影响我和他的，是彼此身上割不断的血缘。”她想笑一笑，但嘴角连翘一翘都做不到，“我如今恨极了穆青云，根本做不到不在乎他是穆青云的儿子这个事实，尽管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但他始终是穆青云的儿子，我们之间隔着上一辈的血仇，倘若我不报仇，我这辈子都无法安稳平和，倘若我报了仇，那他再面对我会是什么心情？”
终将是彼此心有芥蒂，可，爱情里容不下沙。
徐子晟想说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再做决定，但到底没说出口，他默了默，心头滚过想法，沉吟之后，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温妍一愣。
徐子晟清冷的目光看着她，“深珩不是你亲生的，他是我抱来的，你当初生下的孩子是死婴。”
温妍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一个激灵从沙发站起来，又重重跌回去。
“我……我的孩子……”
同一时间，在幼儿园里的小人儿一把推倒了身边的小朋友。
被推倒的小朋友哇哇大哭，小人儿也哇哇大哭。
老师和阿伟闻讯赶来，分别抱起两个孩子。
“怎么回事？”
被推倒的小朋友哭着控诉小人儿打他。
“你打他了吗？”阿伟问小人儿。
小人儿边哭便说道：“打了，可是是他胡说八道！”
“他说什么了？”
“他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他瞎说！呜呜～阿伟，我要回家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