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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花(清穿) 草青 16725 2023-07-14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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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的茗烟,我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这段时日总是回避着他们夫妇,有些话实在不愿明说,有些人若是见了,徒增的烦恼又哪里是一句话可说清楚的?!

   饶是如此,我还是在额娘处见到了来请安的茗烟,彼此心照不宣的闲聊,跪安后茗烟急切切的追赶,我不忍心看她殷殷期盼的眼神,只得一路扶着她来到擒藻堂。

   熏笼里拢着银碳,我与她彼此无语,默默相对,许久一声细微的爆炭声,让压抑的气氛裂开了一道缝隙。

   “怀了孕身子还吃得消吗?”我轻咳一声问道,话一出口心头便多了几分柔意,孩子……终究最暖人心。

   茗烟闻言抬起头来,看着日渐消瘦的胤禟,眼眶有了几分湿润,“表哥,是不是因为这个,你心里不舒坦?”

   “怎么会?”我诧异的看向她,言语中试图带上几分轻松,“你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舒坦?!莫要胡思乱想,对宝宝不好。”

   “那……把这个收回去好吗?”翻转的掌心,一枚墨玉扳指熠熠生辉,“即便还也不该是我。”

   “原是我想的简单了,如今你还也不合适,我收回就是。”将墨玉扳指接过,犹自说着,“待明日我亲自还他好了。”

   “胤禟,你走后,我每每看着这枚扳指就会想,这许多年你一直带着它,八爷那枚也从未离身,你们之间早就不是一还可解的。”

   茗烟手抚在腹部,轻柔舒缓的揉着,眼神中满是暖意,继续说道,“临行前我与你说的那番话还记得吗?他很苦,从来都是,眼下更甚,你忍心在这个时候生生踩他一脚?!”

   即便情不在,可曾有的温暖却没有忘记,若有选择我又怎会忍心?!“人世之苦不外乎苦挣扎,我不能劝他放下心中所想,可……你也不该要我欺瞒他,该了的终要了却!”

   “胤禟,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茗烟站起身推开窗格,直直望着眼前的池水,“在这里你第一次知道我心里念着的那个人死去,也是在这里你曾说过要娶我为嫡福晋,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们真傻。”

   “茗烟?”我疑惑于茗烟想要说的话,脑海中那些过往的经历,却如烟雾般渐渐弥散开来,好似从那时起我们都陷在了权谋之中。

   “胤禟,我今生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已是憾事,可我总想着你为何不能?”茗烟回身攀住胤禟的手臂,抬头恳切的看向他,“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甚至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和鄂尔泰铭感于心!如果我的帮助可以使你和八爷相守,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心一阵翻涌,百感莫名,我已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执拗的女子,为了当初的帮助,心甘情愿去做自己并不愿意的事情,只因为她想帮助我!可这份帮助……我能告诉她已无意义?!这是不是太过残忍?!

   “胤禟,那一年我当真想过嫁给你,总觉得和你在一起不必委屈自己,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想念鄂尔泰,没有勉强、没有刻意,甚至我去找你时心头是有一丝窃喜在的。”

   茗烟嘴边挂了淡淡笑意,眼神越发柔和起来,“世事弄人,如今你我守在不同人身边,虽非佳偶却也和顺,你有了弘政,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为了这孩子,我会帮助八爷得到他想得到的,他得到了也就是你得到了,你为我受的屈辱和伤痛也就有了补偿。”

   茗烟拔下手指上的护甲,露出光洁的指甲来,“鄂尔泰说这样的手指很好看,所以这多年来我从未养过指甲,可为了世人眼光还不是要带着金丝玉屡的护甲?心里的欢喜有时候并不能全然示于人前,如此伤害就是必然了。”

   我接过那护甲若有所思的看着,须臾这才叹出一口气来,“茗烟,你说的我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我与八爷回不去了,他要走的路和我差了太多,如果他像你一般与我实话实说,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可他……”

   “咱们这些皇子皇孙自小便没与人说过实话,凡事哪个不是看了形势再开口?!当初的我那样恣意横行还不是清楚明白皇上和太后的心意?”

   “自从知道八爷心里的人是你,我也怨怪愤懑过,直到确认了你的心意,我这才得了几分冷静,总会时不时想为什么?他好在哪里?会得了你的青睐。”

   “渐渐我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人,他的位置与处境换做是我也会做出很多无奈之举,身在天家虽有富贵却身不由己,恨也好、怨也罢都淡去了,如今只有这孩子让我牵肠挂肚!”

   “另外便是你了!”

   茗烟眉眼之间带着落寞,嘴边却挂着自嘲浅笑,略作思量随即轻吁一声,“我不想替他辩解,只是……胤禟,你想过没有,也许你并没有给他足以放下一切谋算的理由?!”

   “我……”哑口无言,陷入沉思的我,忽的明白茗烟所指为何。

   “何去何从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这个时候若不想帮他,我希望你可以袖手旁观。”茗烟拉开殿门,任冷风吹灌进来,厚重的外氅随风抖动着,“我帮他只因为他是我孩子的阿玛,只因为……他对你的那份情谊。”

   “至少,他得到那个位子绝不会伤害你……”一声轻语掩在风中,渐去的人影让我的心空落落没个去处……

   “在想什么?”耳畔传来五爷关切的声音。

   放下紫禁城修葺的名录,我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想着紫禁城这般大,何时才能修完。”

   “说正经的。”五爷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事项。

   深吸一口气,我起身将他手中的笔取了过来,“五哥,眼下的局势能不能两全?”

   “何谓两全?”五爷挑了眉毛看向胤禟,身子稍稍倾着,眼神却深沉无波。

   望着这样的人,转瞬便是了然,心中哀呼着双手扶上额角,“老毛病又犯了,我不是圣人,敢在如今这般局势下玩儿权谋的,哪里用我去担心。”

   “八弟身边有些人做的过了。”五爷收敛神色,将胤禟手中的笔夺了过来,“你如今既和他走得远,有些无谓的担心就搁下吧。”

   “可他毕竟是茗烟的……”理由牵强的让我自己都心虚起来,有一搭无一搭的扣着桌沿儿,心里隐隐有些被人窥破的窘迫。

   五爷眼见胤禟如此,禁不住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你如今又不是没有说话的人,非要来烦我。说吧,你可不是没事儿能在我这里坐得住的主儿。”

   “五哥,眼下能说话的也就咱们兄弟了。”我扯了椅子坐到书案边,一脸诚恳的说道,“四哥有十三弟,八哥有十四弟,当然还有可以忽略不计的十弟,你身边好歹也要有个我不是。”

   “你去四哥那里正好就和八弟那边平衡了。”五爷闻言心里有一丝暖意,看到胤禟空空的手指,神色便又有几分晦涩,“早就取下来了不是吗?有决定还为难什么?!你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平生最不爱权谋,到头来却非要权谋,皇阿玛的心思昭然若揭,只可惜世人都被权欲蒙了眼睛看不透。”我不理会五爷的调侃,也忽略掉他语气之中的酸涩,只自顾自得说道,“皇阿玛想要复立太子,而不是另立储君。”

   “你说什么?”五爷吃惊的看向胤禟,随即想到乾清宫的那一夜密谈,“皇阿玛亲口告诉你的?”

   我微微颌首,艰难的说道,“这就是我不敢与任何一方太过亲近的缘故。”

   “为何与你谈?”

   “因为皇阿玛清楚,我对那把椅子没兴趣,而且说到底太子是因为我才会被废,如今这台阶不找我架找谁架啊?!”

   我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我以弘政百岁之喜为由拖延了这多时日,可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再不出手只怕到时候雷霆万钧没人承受得起。”

   五爷听了这番话一面感念胤禟对自己的信任,一面又为他的处境堪忧,长久沉默后说道,“我对那把椅子同样没兴趣,所以说出你的打算,还有……我能做什么。”

   看着五爷眼中的义无反顾,我的心暖了,兄弟情义当如是,没有犹豫、没有推诿,不问自己将会得到什么,只问自己能做什么,“我需要你在合适的时机上一道折子。”

   “好。”五爷接过胤禟递来的折子,原本想要展开,却不想被他拦下。

   “不要看,等时机成熟我会让宇成通知你,再看不迟。”我将手附在折子上,“到那时你可以决定呈不呈,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怨怪你。”

   直愣愣看着胤禟眼中的托付,五爷淡然一笑,“好。”

   康熙四十四年十一月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所有的争斗权谋都在年末爆发了出来,不再是暗潮汹涌、不再是犹抱琵琶,所有的人都在康熙的默然下开始了自己的夺嫡之路。

   接到直郡王以赏梅为由的请柬,我没有感到意外,这个时候他不过是想给八爷和胤禟之间寻一个见面的机会,既示好于八爷,又可以破除八爷和胤禟不合的传言,顺水推舟何乐不为?!

   “宇成,咱们好久没出去活动活动了,既然大哥盛情难却自是欣然而往。”没有理会立在堂下的郡王府总管,我将请柬随意的撂在案子上,“皇阿玛刚赏的银狐裘绒披风这下有用处了。”

   “爷,那奴才就吩咐人紧着打点,您是不是还要带上紫金的手炉?”宇成猴精儿的性子自然明白胤禟话中的意思,索性顺着他说了下去,“万岁爷赏下的贡碳,奴才一直收着如今可也该用了。”

   “你瞧着办就好,爷怕冷你知道。”说罢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这才故作恍然状虚扶了那总管一把,反身冲着宇成呵斥道,“大冷的天,怎么敢让总管站在堂口吹风?!混账东西,还不赶紧给总管赔不是!”

   宇成弓着身子就要行礼,那总管却也识相,忙不迭的扶住宇成,“可使不得,奴才给主子办事自是应当。”

   “总管莫要推拒,这群猴崽子平日里被我宠得上了天,办起事来越发的没规矩,总要长些记性才好!”我抬脚踹了宇成一下,嘴上碎碎骂道,“没长眼的东西,总管冷成这样还不去把福晋泡的虎骨酒拿来。”

   “是是……”宇成小跑奔着蕙兰的院子而去。

   我这里自袖拢中取出一张银票递到总管手中,“区区薄礼,总管可要收下。”

   “不敢、不敢。”看着胤禟殷切的眼神,不知为何总管竟是冷汗虚冒,只觉得眼前人笑里藏刀。

   “诶,总管何必这样见外,大哥这赏梅之约可还有别人?”说着就将银票往总管的袖拢中掖,这一次他没有推拒。

   妥帖收好银票,总管心道九爷精明,恭顺回道,“九爷,我家爷这一次还请了八爷、十爷、十四爷,说是兄弟好好聚聚。”

   “好,回去跟哥哥说一声,弟弟一定准时赴约。”

   直郡王府,雪后梅花格外清灵。

   几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若不是各怀心思,乍看去倒也一派祥和,天之骄子总有不同,如今聚在一处更显出尘。

   银狐轻裘衬在满园红梅之下,原本就比其他几位的暗色外氅招眼,再加上胤禟精致的五官,凤眼中时不时流露的一丝痞气,更是让人侧目,所以不论是身边伺候的,还是远远望着的,一干丫鬟婆子都是掩不住欢喜。

   直郡王倒也识趣,既不赶众人离开,也不往内里让,只在园子里闲逛,让众人清清楚楚看到了兄弟和睦的样貌。

   许久十爷终是按捺不住大喇喇喊道,“大哥,你累也不累,弟弟可是走不动了,满院子梅花看一株两株的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都看过来?!”

   “十弟,果然是个煞风景的,也不瞧瞧如今可是咱们赏梅吗?”说着眼光一转,冲着角门处努了努嘴,众人瞧见赶忙往后缩了缩。

   “我府里的这些个奴才,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如今八弟、九弟往这里一站,哪里还有心思看梅?!”

   十爷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就是,就是,一个谦谦君子、一个俊朗脱俗,倒显得我是个俗物了,不与你们一处落在下风,我和十四弟后头喝酒去。”

   说罢十爷拖着十四就走,也不管旁人跟没跟上,十四若有所思的看向胤禟,见他置若罔闻的看着一株梅花出神,嘴边犹自挂了几分苦笑,甩脱十爷的手,自顾自往前厅而去。

   直郡王略作停顿,走到八爷身边轻语,“我去前面陪陪他们,想来风雅之事还是你们更适合。”

   不多时,园中便再无他人,就连远远窥视的丫鬟婆子都走了个干干净净,我转头看去八爷立在几步外,暗褐色的裘绒外氅衬着内里的素色便服果然清雅,“大哥说错话了,风雅之事从来不适合我的,谦谦君子方衬得起贤良二字。”

   八爷缓缓走到近前,看着胤禟清瘦的面庞,心中自有一番滋味,却又不愿在这人面前露了半分,只淡淡说道,“外臣们的胡言乱语,不去理他便是。”

   “外臣?”我避开八爷的眼神,伸出手指惮去梅花上的残雪,“你难不知众口铄金的厉害?皇阿玛此生最恨受制于人而左右不得,这些大臣是该管管了。”

   “你也觉得我不该吗?”八爷抬手将胤禟刚刚惮过的梅花折了下来,“有花堪折直须折,无花空枝岂不负了这场雪月风花?!”

   梅花落雪格外刺目,他这话原本也没错,只是当你知道结局为何,一颗心还是不免悲悯,思及此语气也不再清冷,“其实,落花与折枝有区别吗?结局还不是一样?!皇阿玛的心意猜度不得,更不可急功而为。”

   “胤禟,皇阿玛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八爷俯□用落雪将梅花掩去,又攒了一小捧雪在掌心。

   “若我说皇阿玛还顾念着父子亲情呢?”我知道此时不该说这些,可又想试试他会不会信我。

   “父子亲情?谁的?!”八爷掌心一拢,雪便化于无形,顺着指缝润了出来,“若是他便不行!”说罢取了帕子默默擦手,“因为你,不行!”

   我一愣,忽的想起茗烟的话来,心神一乱便有些语不成话,“八哥,咱们……你不必……”

   “胤禟,可否请你帮我一次,两江的官员与你交情甚好,可不可以替我筹谋一番?”八爷打断胤禟的话,也不理会他神色的恍惚,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请求。

   又是一愣,这是……我……抬眼看过去,八爷气定神闲的站在身前,眼中平静的犹如一潭春水,没有迫切、没有期盼,仿佛刚刚不过是闲言一语,只等我说出一个好字来,便两相欢喜……

   我正不知所措,不远处却传来十爷朗朗笑声,“八哥,大哥这里有个奇人,你且让他看看。”

   我们顺着话音看去,只见直郡王身后多了两人,一位倒也认得是内务府总管凌普,而另一位则是三十岁上下、神色平和的男子,心里转瞬间便想起来,这位定是大名鼎鼎的张明德了。

   “山野村夫何敢担个‘奇’字,十爷谬赞。”来人恭谨行礼,“草民张明德见过两位贝勒爷。”

   八爷笑而不语虚抬了手免去礼数,我却带着几分好奇上下打量他,“早就听说直郡王府有位神人,能知过去未来,执掌当下祸福,莫不是先生?”

   话一出口,直郡王和凌普便神色微动,我知道这话他们听到了,也就踏实不语,看戏似地打量着几个人。

   “九哥果然消息灵通,便就是他。”十爷拦下话头,带着几分兴奋,又指着十四说道,“刚刚才说十四弟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呢!”

   “哦?”我略作好奇状,上前一步挡在八爷身前,“先生好一双慧眼。”

   张明德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眼前人一身荣华,机敏通透,虽是笑语,可眼底却带着戒备,此一举便比十爷强去百倍,“不过是虚学了几年易经,帮人解惑释疑罢了。”

   “就不知天家的疑惑,先生解不解得?”八爷错开身子,与胤禟比肩而立,“今日先生来这里想是有话要说吧。”

   凌普拱手言道,“奴才原与张先生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如今在郡王府,所以特来拜会,又知几位爷在此,便过来请个安。”

   “草民素来听闻九爷风华过人,当年良地,一曲倾城某颇为神往,今日借了总管大人的机缘,企盼一睹英姿。”张明德话虽谦卑,神态却是不卑不亢。

   “是不是见面不如闻名?”我笑着环顾众人,自嘲道,“当年可是少年了得,若说倾城也担得,如今不过是存下这口气力,舍不得那万贯家财啊。”

   “九爷乃是贵人,他日之福不可限量,而您的死生机缘便在近身处!”张明德不紧不慢的说道,“您深谙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所以眼下的富贵便是前事涉险所得,只是这今后的富贵……”

   我缓缓转过头来,笑已然收敛,神色间便如冰火两重,就连身边众人都感受到胤禟眼神之中的寒意,八爷更是诧异于这转瞬的变化,禁不住开口唤道,“九弟?”

   我却不去理会,只一步一步到了张明德近前,以略高身姿俯视着他,“先生可知今日这话性命攸关?”

   “九爷自有不可解之烦忧,区区无能不可解,但眼下的困处也许还有几分微薄之力,而您今后的大富贵,这几位望尘莫及!”张明德说完错后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我也不拒只冷眼看着,其他几位面面相觑都被张明德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懵了,亦或者没懵只是有了自己的计较。

   倒是凌普觉得气氛尴尬,不得已出来打圆场,“既然今日有缘相聚,何不让张先生给八爷瞧瞧?”

   “就是,就是!”直郡王这才反应过来,讪笑着去揽八爷。

   我斜楞一眼,成功阻了他的动作,只拉起八爷便走,“有什么好瞧的?若是有这份本事,还不看出一份功名来,用得着一身布衣?!”

   八爷也不阻拦,随着胤禟向外走,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笑意,临出园子又听得胤禟朗声道,“你们两个还杵在里头做什么?咱们去良地喝酒。”

   十爷听得一头雾水,十四倒是机灵立马笑着行礼,拉了十爷便走,“哥哥莫怪,九哥最是个磨人的无端性子,咱们这便去劝劝他,赶明儿必然押过来给您赔礼。”

   直郡王也不好说些什么,正主儿都走了,何苦难为这些不成气候的弟弟,索性由得去了,待人走后这才回头问道,“先生可看出什么了?”

   张明德略一思量这才说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九爷的这场富贵虽不好得,但若得之必是贵不可言!”

   “不是八弟吗?”直郡王略带诧异的问道。今儿这场安排其实自己是想看看胤禩的造化,也顺带着替他和老九打个圆场,可谓两相周全,如今可倒好,不但被老九搅了局,更是被张明德搅了思绪。

   张明德微微摇头,只道,“天机不可泄。”

   直郡王暗气顿时涌心,一跺脚扔下这两人也走了。

   刚刚还热闹的园子,一时间便只剩下两人,凌普犹自说道,“都不是吗?”

   “都不是。”张明德似看着梅花出神,可话一出口便是洞晓天机的澄明。

   “还有机会吗?”凌普又问道。

   张明德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侧首看他,“我不明白,你这内务府总管一职因太子而得,却为何会出现在直郡王府?更让我不解的便是眼下这位已经失却帝心,依附他于你何益?”

   “你不是能知过去未来、执掌当下祸福吗?何苦明知故问。”凌普拢了拢外氅举步向外走去,“能看见的又有几分真?”

   刚走了几步,灵光一闪,太子!张明德刚刚说的是太子,难道……心虽如此想,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甚至与刚刚比起来多了几分轻快。

   “看不见的却最是狠绝。”张明德站在梅树前若有所思的盯着雪地看,须臾这才顺着小径独自离开,“古有云,‘灵山有木多梅’,这里果然是人杰地灵啊!”

   冬日难得的晴天,映得满园红梅傲雪身姿分外清凛,而人心亦是清凛……

   当夜,紫禁城,咸福宫。

   光影里坐着的母子,神色颇为烦忧,惠妃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念多年之不易,便生出几分悲凉来,“你皇阿玛既然说出‘秉性躁急愚钝,岂可立为皇太子’的话来,咱们何苦再争?你是长子想来总会封个亲王,便守着这份尊荣也可得几分安乐的。”

   “额娘,儿子心有不甘啊,这多年征战沙场所谓何来?” 胤禔一脸落寞的说道,“皇阿玛即便喜欢毓庆宫那位,也不该将儿子生生踩在脚下。”

   惠妃闻言更是悲悯难抑,“到底是我连累了你,原本便不是讨喜之人。”

   “额娘不可胡说。”胤褆赶忙劝慰道,“儿子不得圣心,可不是还有八弟吗?终是额娘一手带大的,来日的富贵自然不会亏负于您。”

   “那些我没有期颐,只望你好才是。”惠妃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额娘这辈子就只有你,也只有你了!”

   “额娘……”胤褆有心想说又怕更添烦扰,可有些事情若不和额娘商量,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今儿约了老八和老九去园子里赏梅,原想着让张明德瞧瞧,没想到他竟然说老九来日富贵险中求,或可……贵不可言。”

   惠妃一愣满腹心思都被那句贵不可言摄了去,“你怎么看?”

   “儿子想着也不是没有可能,老九如今最得皇阿玛青睐,先不说他额娘出身高贵,单是长子一出生就封了贝子也是从未有过的恩典。”胤褆提及此感念自身更觉前途黯淡,“更不消说那些宫里赏下的东西,银狐的裘绒、紫金的手炉,连带着用碳都是上好的贡碳。”

   惠妃听胤褆如此说,心里也是存了私心的,自己再无争也不想儿子受半分委屈,“今儿的话可还有旁人听到?”

   “内务府总管凌普也在,老十和十四陪着老八一处来的。”

   “凌普?”惠妃绞着手中的帕子,心生不安,“那凌普不是胤礽的奶公吗?怎么最近你们倒走动勤了?”

   “凌普本家的侄子在军中供职,前阵子出了点岔子,老八便来托付一番,这才有了走动,儿子既然想要扶持老八总要做些样貌出来。”

   胤褆安抚的说道,“那凌普虽是皇阿玛用来照顾扶持胤礽的,可那种人最会审时度势,太子被废总要找个靠山才好行事。”

   “你没觉得他如今依旧是内务府总管……”

   惠妃没有把话说完,可胤褆却听明白了,心里一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那……今日之事该何如?”胤褆万般懊恼,只道八爷得百官拥戴,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对于凌普也就没了防范,如今竟陷在了两难之地,莫不如……

   “儿子得了些耳闻,说是老八、老九关系不一般,今儿原想着打个圆场,好歹也算是与他二人交好,可冷眼旁观他们心有嫌隙,各有各的打算,从我那里离开原说是一道喝酒,哪知道离府不多时便分道扬镳了。”

   胤褆压低声音说道,“这嫌隙好似与老四有关,既然今儿这事横竖瞒不住,倒不如咱们先发制人,上个请罪的折子,顺带着参老四、老九行为不检、秽乱宫闱?!”

   一句关系不一般已叫惠妃心惊,没成想又牵连到了老四,惠妃心里一声哀叹,顿时想到了自己那风华绝代的表哥,若当真如此胤褆的想法只怕行不通,遂喟叹一声劝道,“这等事避讳还来不及,你却巴巴赶去说,惹你皇阿玛不快,便有你什么好处?”

   “额娘,若是老九贵不可言的话传到皇阿玛耳中,我这个牵线搭桥的人可有好处?”胤褆心生烦躁,一时间越发觉得自己无比蠢笨,连带着将张明德引荐给自己的三爷也怨怪起来,“老三着实可恨。”

   胤褆那里正在暗气暗生,惠妃这头却已经醒神,这多年皇上对胤禟莫名的好感,一下子有了缘由,细想想老九那眉眼神态,连带着一曲倾城的风华,恍惚间竟如此像容若,皇上对表哥的愧疚亏欠,是不是都转移到了这人身上?!

   倘若当真如此,那今日之事便不能如实陈奏,不行!自己不能让不明所以的胤褆触碰逆鳞,心下一横张口说道,“你将张明德的原话说给我听。”

   胤褆一愣,却在见到惠妃坚定地眼神后,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陈述出来,就连众人的神态表现也一一道来……

   惠妃听得仔细,不时微微颌首,到最后径自思量并不理会胤褆一脸的探究,许久这才开口说道,“你皇阿玛既然说你秉性躁急愚钝,咱们何不利用这一点将自己解脱出来?”

   “解脱?”胤褆越发糊涂,自己这位额娘多年来并不是非争宠,也最是不喜权谋算计,平日里只安静处事,如此恬静安详的一个人,为何今日提到这些竟如此笃定?!

   “你挑个时机,最好是你皇阿玛心神不遂的时候,把张明德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记得话要说的恳切憨实,切不可露出一丝倾向,只对事不对人,更不要带出你的判断。”

   “最好把引荐给你的人一并告诉你皇阿玛,这事他也要担上两分的。”惠妃抬手握住胤褆的手腕,目光殷殷的看向胤褆,“只不过……对象不是九爷,而是八爷!”

   胤褆听得这话暗自一惊,下意识便要挣开,却不想惠妃紧紧抓住并不卸力,“额娘糊涂了吗?这不是害了老八?!”

   “糊涂?!”惠妃眼神凌厉,透出一股子强势来,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温婉,“对于老九即便你说了,皇上也不会怪罪的,他若是有那个心思又怎会去西藏平乱?!留在京里,左右还建不得功业,非要到那凶险之地?”

   此话一出,胤褆顿时泄了气力,皇阿玛对胤禟的偏爱大家有目共睹,就连被废的那位也是心有戚戚,如今单凭这点好似……“额娘言之有理。”

   惠妃长出一口气来,这孩子总算是听进去了,便放缓口气徐徐说道,“可今儿这事没个人担下来也不行,毕竟凌普在那里,他与你们怕不是一条心,至于和太子是不是一条心,眼下还不好说,就冲着他如今还是内务府总管,便不得不防。”

   “大家都看到、听到了,若是这样说只怕……”胤褆露出几分犹豫来,“儿子怕不能自圆其说。”

   “你放心,老十还有十四都和胤禟交好,如果他们出口相辩就会将胤禟牵扯进去,到时老八也脱不得干系,他们再糊涂也要权衡思量。”

   惠妃说到此处忽觉一切难题可解,人也轻松了几分,放开胤褆斜靠在绣墩上,继续说道,“至于凌普嘛,这两天会有人去和他夫人见面,当初的救命之恩也是时候偿还了。”

   胤褆略一思量也觉得惠妃之言可行,烦躁的心也平复了许多,“额娘的话儿子晓得了,这就回去将张明德看管起来。”

   “这阵子不要再和老八走动过勤,终不是嫡亲的兄弟,他若成了事未必会想着咱们母子。”惠妃叮咛良久这才放了胤褆回去。

   宫室之内烛影摇曳,斜倚在榻上之人,陷入如斯回忆不能自拔。表哥,对不起,我又要拿你做文章了,这多年若不是他顾念着你,我这里只怕早就孤影清冷,斯人憔悴。

   如今,你就再帮我一次,让胤褆平平安安躲过这一劫,莫要成为兄弟阋墙的牺牲品,即便受到皇上厌弃也好过成为众矢之的,我只求他闲散安乐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我这里因为张明德没有说出八爷什么大富大贵的言论暗自窃喜,却又因为出府后他在我耳边轻语的话而烦躁不已。

   “胤禟,两江之事我不是不能为,可那里是你万分凶险求来的富贵,我不想越过你让你难做,若不是愿就不要勉强,人各有命我自己面对就好!”

   说罢便撤了身子疾步离开,徒留我一人立在当街,愣愣望着远去的马车纠结……

   八爷,你可知,西藏漫山遍野的格桑花有多美吗?

   八爷,你可知,格桑花的花语便是惜取眼前人吗?!

   八爷,你可知,千里飞驰,在我醒来时和衣而眠,在我眼前的那个人便是他啊!

   八爷,你可知,四爷并不知道皇阿玛与容若之间的过去,当我问他怕不怕的时候,他平静的说出不怕,我就知道这个人值得我惜取。

   记得有人曾说过:

   懂你的人,会用你所需要的方式去爱你,一如四爷。

   懂你的人,爱得自如,你受得幸福。

   不懂你的人,会用他所需要的方式去爱你,一如八爷。

   不懂你的人,爱得吃力,你受得辛苦。

   两个人的世界里,懂比爱,更值得珍惜……

   我很贪心,想要找一个能够懂我的人。请不要怨怪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笑着递给我纸条儿的人,永远是那个于烟雨中走来的执伞之人……

   世事果然难料,当我一人纠结难安之时,紫禁城内已是风波逆转,我原本只想将八爷所受的伤害降到最低,哪成想竟会适得其反,果然是知天意逆天难,从来不由人……

   而我和四爷也将陷入不可知的漩涡之中,拼却一生气力只得一室无音,呜呼哀哉……我们从来都是棋子,我们从来无力抗争!皇权面前,谁才是真正的赢家,谁又是败去的流寇?!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个小时,也不知还算不算数,上了榜单却因为出差而不能及时码字,草青万分焦急,原本想着今晚拼命也要完成字数,到最后也只写了这一万字,哭啊!没赶上零点之前,愧对绯尘啊,愧对各位亲啊!

   有板砖尽管砸过来吧,这次我不顶锅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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