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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楔子

后悔药 倾杯索酒 5225 2023-07-14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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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沉婉的生平是复杂的、充满尖锐琐碎的矛盾的一生。

   在H市,有三大家族,排名第一的就是岳氏家族,岳家自清代就是红顶商人,买卖遍布全国,及至民国还和国民党高层有密切的往来,岳家每一代都有擅长经商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人丁却越来月稀少,到岳沉婉祖母的这一代,居然只得岳君媚一个,无奈只好招赘了一个家境贫寒的大学生陈建亨为婿,并要求陈建亨的第一个儿子必须姓岳,承接岳家烟火。岳君媚育有三子,长子岳平之,次子陈祥之,小儿子陈茂之。岳君媚是个杀伐果断的女强人,将岳氏越做越大,可再大也挡不住中国大环境的影响,文革之初,岳家就倒了霉,幸好岳君媚有个身在高层的朋友,得知风向要变,安排了她和陈建亨带着二儿子偷渡去了香港,因为事情紧急,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在奶奶家,没来的急带上,文革期间,身为资本家狗崽子的岳平之当然要受到再教育,扔到东北的偏远农村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并在那里娶了一名村姑做媳妇,就是岳沉婉的母亲丁香。

   丁家是个看似庸碌实则神秘的家族,岳沉婉的姥姥叫额朴纳,是鄂温克族人,是萨满教的传承人,萨满教起于原始渔猎时代。萨满教的理论根基是万物有灵论。但是,直到各种外来宗教先后传入之前,萨满教几乎独占了我国北方各民族的古老祭坛。它在我国北方古代各民族中间的影响根深蒂固。

   在北方农村,萨满也被称之为“跳/神”,一般人家有了不同寻常的现象或疾病就愿意请人来跳神,因此萨满在北方农村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几乎比村长说话还管用。

   当然也有很多假借跳神欺世盗名的神棍,借着跳/神骗钱骗色。解放后,民间对这样的现象统统称之为封建迷信的毒草,尤其在文革期间,被广大红卫兵严重打压过一阵。可在偏远的农村,老百姓仍然保持着对萨满的恭敬和虔诚,尤其额朴纳这样素有神迹的萨满,村民们几乎是自发的形成了一种保护意识。

   岳沉婉出生后,额朴纳就将外孙女视若珍宝,她说这是她家族的传承人,这个女孩子有一双天眼。

   是的,岳沉婉是个生来带着神迹的女孩,她可以看见鬼魂,有时还会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通常都会发生。自小,额朴纳就告诉岳沉婉,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你能看见这些是腾格里给你的恩赐,你是注定要拯救世人的。

   可惜,文化大革命结束了,额朴纳在文革的第二年病死了,岳君媚回国,将岳平之一家接了回来。改革开放后,岳君媚动用原本在海外的部分资金又开始了创业。

   年仅五岁的岳沉婉跟着父母回到了城市生活,小女孩还不明白自己有着拯救世界的重大责任,只是牢牢记住了姥姥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异能,对自己眼中别人不能看见的那些东西保持沉默。在所有人的眼中,这是个沉默桀骜冷漠的孩子,只喜欢一个人呆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岳君媚甚至认为自己的这个孙女智力有问题,催促这儿子和儿媳妇再要一个孩子。

   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如愿,在岳沉婉十二岁的时候,岳氏已经成为富甲一方的集团公司了,她的父母却在一次空难中遇难了,岳君媚对儿子的死万分悲痛,没多久就得了肝癌,她自知不久于人世,虽然不喜欢这个唯一姓岳的孙女,可也不想岳家百年的心血改换门庭,就立下遗嘱,在岳沉婉生下第一个儿子并承接岳家香火后可以继承属于自己的岳氏集团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在此之前,她没有任何享受岳氏的权利。于是,最贫穷的富家小姐诞生了,岳家大小姐,岳氏唯一的继承人,最穷的时候兜里甚至只有十块钱。

   陈建亨在岳君媚的阴影下生活了一辈子,终于活着挨到了自己当家作主,当然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他苦心孤诣的将集团进行了重组合并,大举开放沿海市场,掌握了集团的实权后开始研究孙女手中那将要继承的股份,岳君媚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早就看出了陈建亨的野心,遗嘱做的滴水不漏,连律师都是请了国际知名的律师事务所,陈建亨咬牙切齿,和两个儿子商议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赶上亚洲经济危机,集团运营出现了财政问题,需要和当时H市的另外一个家族姜家联手,姜家提出联姻,要岳家的女儿嫁给自己最小的儿子姜向晚,陈建亨答应了,因为姜向晚是个下肢瘫痪的人,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岳沉婉只要嫁入姜家,以姜家人护短的心性,是决不能让岳沉婉红杏出墙的,所以她这辈子都不能生下姓岳的继承人,集团将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陈建亨当然乐不得的做。

   他又是哭又是扮可怜的终于说服了涉世未深的岳沉婉,刚刚读大学年仅二十岁的岳沉婉嫁给了当时二十三岁坐在轮椅上的绝美青年。

   只有利益关系的婚姻当然是不幸的,可更不幸的是,两个年轻人在同一个屋檐相处久了,居然产生了爱情。

   自卑而骄傲、善良而腹黑、聪明绝顶又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的姜向晚,爱上了桀骜明亮、冷漠激烈的女孩,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矛盾重重,每一次甜蜜过后就有争执,两个人都是初恋,又都很年轻,不懂的怎么样对对方更好,想要更加亲密,想要更用力的去爱,反而生出了不虞之隙、求全之毁。

   他们的婚姻生活持续了很久,这样的分分合合长达八年,在他们终于成熟了,可以冷静理智的看待爱情的时候,他们面临了更为痛苦的抉择,他们的婚姻没有□,姜家请了全球最好的医生也无法让姜向晚重新站起来,重新做一个丈夫。

   他爱她,因为爱,所以舍不得放手,也因为爱,舍不得让她在无性的婚姻中受委屈,这样的矛盾和痛苦中,两人如同共同取暖的刺猬,靠近了疼,分开了冷,舍不得、放不下,彼此折磨,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重要的女配出场了,岳沉婉的堂妹陈静初,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女孩,因为童年时一点记忆犹新的矛盾,一直在等着看这位堂姐的笑话,偏偏岳沉婉是个吃什么也不吃亏的个性,几次找碴都落得自取其辱,陈静初想出了一个极为恶毒的办法,在岳沉婉的生日宴会上,介绍了一个知名企业的小开,著名的风流公子给岳沉婉,并且对媒体散播了两人秘密拍拖的新闻,还设计让姜向晚看见小开送岳沉婉回家的情景,本来就自卑又尖锐的姜向晚当然起了疑心,两人起了激烈的争执。

   之后岳沉婉在酒吧买醉,被小开在酒里下了药,两人春风一度,清晨醒来的时候,姜向晚将两人堵在了床上。

   如此一来,无论岳沉婉如何解释,姜向晚只有两个字“离婚”,岳沉婉绝望了,她顺从了自己在梦中看到的情景,在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前一晚在酒店的浴缸中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死时年仅二十八岁。

   陈归人的生平要比岳沉婉简单的多。

   H市三大家族中唯一靠黑道发家的陈家,他是陈家掌权人陈龙的私生子,母亲是个私人会所的王牌陪酒女,一夜春风不小心留下了种,以为这颗种子发芽能给自己带来更为显赫的身份和巨大的利益,谁知陈龙是个软硬不吃的猛人,看着跟自己一摸一样的儿子,看着DNA鉴定报告,干脆的扔了一张支票出去,还有一句话“滚的远点,老子不吃这一套,你能生就能养,指着这个崽子敲诈老子,想都别想!”

   母亲恨的牙根痒痒的,干脆将儿子扔在陈家门口,自己走了,年仅七岁的男孩茫然的站在关闭的紧紧的大门外,顶着漫天大雪,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陈家老爷子不忍心,让人开了门将男孩子带了进来,问叫什么名字,男孩朗声说“叫陈贵人”,老爷子叹了口气,在纸上挥毫写了“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道:“你以后就叫陈归人吧!”

   陈归人是陈家不受欢迎的人,当家大嫂对丈夫的野种当然没什么好感,凑合着不饿死就行,至于管理学业,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管好自己的俩儿子就行,满了十八岁马上一脚踢出陈家,可以自立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陈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儿子,看到了基本跟没看到一样。

   在这样一个连佣人都敢歧视欺负他的家庭中成长起来,陈归人想当然的长成了一个乖戾狠辣、桀骜不驯的男孩,出了陈家就去混帮派,今天砍人,明天被砍,靠拳头和凶狠赢得他人的畏惧和敬爱,慢慢的也混出了点名堂,成了一个小帮派的头目,当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三十七岁这一年,终于在一次火拼中被手下人出卖,被人砍死。

   这便是他和她的一生,都不美好,充满了尖锐和鲜血、矛盾和冷漠、误解和抛弃,以一个冰冷的绝望的收梢结束。

   她看了他很久,终于在唇角绽放了一朵明晃晃冷漠的微笑:‘“他怎么样了?”

   陈归人讥诮的哼了一声:“还以为你能做到冷酷的不闻不问呢,你死的挺干脆的嘛!”他懒洋洋的吐了个烟圈:“你死后,姜向晚看到你的遗体就疯了,抱着你的遗体怎么也不肯让人抬走你,最后姜家的保镖用了麻醉枪才把你的遗体抢下来,后来他就被送到了国外的疗养院休养,听说一直处于幻觉当中,不肯认为你死了,整天要做饭给你吃,说你的胃不好,嘴又刁,只愿意吃他做的饭”他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看不出,你还能把一个男人弄的这么痴狂,呵呵,姜向晚自小就骄傲的要命,居然也为了你成了疯子”

   他是恶毒的,用力戳痛别人的伤口,让他有一种快感,他讨厌出身高贵的他们,正如他们永远俯视身为野种的自己。

   岳沉婉将脸埋进手心,她的眼睛很疼,可怎么也流不出眼泪,她的心如被丝线层层勒住,勒出一道道的血丝,疼的入心入肺,每呼吸一次都疼的浑身发冷。

   他疯了,而她死了,这场伤筋动骨的爱情中,他们全都输了,输的很惨,她记得他温暖的手,他殷红的唇,记得他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满足的用手摩挲她的头发:“你真是个傻姑娘”语气那么温柔宠溺

   她想,如今他也许也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温柔的注视着怀抱中的虚空,宠溺的说着他的傻姑娘,在幻觉中永远的宠爱着她的傻姑娘,这个想象让心如刀绞,到底是谁的错?他?还是她?如果重来,他们会不会过的更好?会不会如普通夫妇一样恩爱争吵一直到老?

   没有人能告诉她,正如没有人能重新来过

   她无奈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刀口,用壁纸刀划开的,当时用了很大劲划的极深,现在看起来也很恐怖。

   “你就住这吧,那边有一间客房,里面的东西都全,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她知道他讨厌自己,自己也同样不喜欢他,可那又怎么样?死都死了,没有什么恩怨,不过是曾经认识的人而已,在这永远没有尽头的孤独中,有一个敌人都好过一个人沉默面对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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